小 把 戏

　　由于他太顽皮，顽皮还带有滑稽的色彩，还在他穿开裆裤的时候，左邻右舍便直呼他为“小把戏”。我高兴的时候也这么喊他，只是这小把戏人家呼他无所谓，我一叫他，他马上就要作出连锁反应，回敬我为“大把戏”。今天这小把戏倒是老实了许多，竟能够破天荒的帮我们进厨房洗菜。放学回来话也不多，神态还显得挺老实。我还注意观察他的眼神，到底缺了往日的锐气，似乎还放射出母绵羊眼神中的那股温柔的光，这小把戏越发显得可爱了。

　　“把作业本拿来看！”他妈到底还是厉害，一眼就察觉到他今天的神态不对劲。“是不是又没做作业，挨了老师批评？！”

　　他乖乖从书包将作业本拿出给我们看，他家庭作业做了，只是不怎么认真，粗心大意错了好几道非常容易做的数学题。他妈妈不由又训了他一阵，讲他那这么不细心。老师也常说他就是玩心太重，人倒是蛮机灵的。如果将他贪玩的精力，花一半在学习上。他的成绩准是全年级的佼佼者！遗憾的是，他读五年了，还常去欣赏蚂蚁搬家，往往在学校那个楼梯角边一蹲就是几个小时。有一回期中考试，人家都进教室了，卷子都快下发了。他老先生还悄悄爬上一棵树，专心致注的去捉那只知了。幸好被一个监考老师偶尔发现，他才没有耽误这场考试。这桩事我们知道后，本来他要挨一顿死打的，偏偏这次考试，他平时不太感兴趣的数学，竟考了一百分！弄得我们哭笑不得，最后只有给他来个“不奖不罚”。

　　“站过来，我来检查一下，看你裤子上烧没烧有洞？”

　　 他老老实实的站到他妈妈跟前，让她仔细检查，只是声音挺轻的辨解道：

　　“我又没到炼钢的地方去。”

　　 他还把铁匠铺，称之为“炼钢的地方”。去年，他就在前面不远的那个铁匠铺玩过一整天，回来裤子上就被铁屑溅烧了好几个洞。当他妈问他是到那去了时，他说是到炼钢的地方去了。

　　 “又在撒谎！”他妈火了。“这里那有什么炼钢的地方？”

　　 “一块铁在炉子里烧，又用铁锤打，那不是炼钢呀。”

　　　我听他这一说，当时眼泪都差点笑出来了。

　　 “把裤角挽上来！”

　　　他妈这时又在他脚上抓了几下，看被抓的印子是否新鲜，从而判断他是不是逃学去玩水了。他妈那锐利的“鹰眼”（小把戏发明的词）在他脚上扫来扫去，许久没有发现什么破绽。她也没有时间在他身上再过细查什么了。她要当班。他妈走后有一阵子，他从桌上那包烟中抽出一支递给我：

　　“爸爸，你吸烟吧？”

　　 他又拿出打火机与我点火。这小把戏今天是怎么啦？往日他回家，不是从客厅跳到卧室，就是从阳台蹿到厨房。模仿霍元甲打什么“弥中拳”。有时在他妈妈面前还来两手“猴拳”，非要把他妈妈逗笑不可。老师都怀疑他患了“好动症”。的确从他身上，似乎有一股使不完的劲，精力过剩。一次，我就偶尔见他放学回来搬起一块挺大的石头，走几步歇一会，累得他直喘粗气，还兴冲冲的与小伙伴说，他非要把这块石头搬回家。他这样耗费力气的“玩”，他妈也发现过两回。今天就怪了，怎么转了一个三百八十度的弯？待我吸完这根烟，小把戏又挺可爱的走到我面前，可怜巴巴的说：

　　“爸爸，老师说支援灾区，要我们捐款。”

　　“捐就捐。”

　　“要捐二十块。”

　　“二十块就二十块，我都捐了两百块，你们捐二十块也应该。明天给你二十块就是。”　钱这个时候不能给他，有过那么一回，我头天晚上给他买书的钱，第二天起来他竟“忘记放在那去了”，说是晚上还做了个梦，钱给一阵风刮跑了。最后真的一家人折腾了一个早晨都没有找到。这会他不说什么了。一个人闷到房里去做作业。我要他做完作业早点睡，他作业做完就乖乖上床了。

　　他平时最爱睡懒觉的，第二天竟起了个早床。他漱口洗脸完毕，又悄悄到他那个小书房开始静心看书。孩子一夜之间成熟了！我忍不住起床走进他房间，亲昵的拍拍他的头。我还没来及表扬他，他就首先开口了。

　　“爸爸，我原来太贪玩了。我错了。”

　　说着，他就从书包拿出什么。

　　“这是我写的保证书。”

　　我打开一看，似乎闻到了一股不对劲的味：
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保证书

敬爱的爸爸、妈妈：

　　我保证不再贪玩了，好好学习功课，放学早点回家。

从今以后做一个好孩子。

　　另外，支援灾区还需要二十块钱。

　　　　　翁鸣

　　“爸爸，老师说，要你们在上面签字。”

　　小把戏可怜巴巴的望着我，从他的眼神中可以看得出，他是想要我赶快掏出笔来在上面签字，再拿二十元钱给他。我便困惑了。怎么支援灾区，捐款的钱要写到“保证书”里面呢？还要我们在保证书上签什么字？正当我感到纳闷时，电话铃响了，我拿起话筒，就传来我爱人急促的声音：

　　“翁鸣是不是向你要二十块钱呀？不要听他胡说八道！千万不要给他！他是打‘电游’给学校抓到了！学校有规定，抓到就要罚款二十块。他们班这一次有十个人被抓......”我爱人怕我心肠软，又进一步将她“不给钱”的理由说透。“他犯了错误，老师应该罚他。凭什么罚到我们家长头上来？还出点子是支援灾区呢！他不爱做数学，就罚他做一百一千道题，我们都没意见！他能够有时间去打‘电游’，就有时间做题！”

　　怪不得上星期天，他妈当晚班还没下班，我稍起晚一点，这小把戏就留了一张纸条放在桌上，上面写道：“爸爸，我到外面去玩一下，保证十点钟准时回来。”那知他这一“玩”，一个上午就不见踪影。我四处找还没找到，直到十二点半他才回来。

　　“你到哪去了？”他妈厉声问道。

　　“同学家玩去了。”他显得挺诚实的答。　“那个同学家？”

　　“罗希。”

　　“真是到罗希家去了？！”

　　“你现在打电话去问嘛......”孩子委曲的哭了。

　　罗希是他们的班长，是个温温顺顺的好同学。他妈的口气便软了些：

　　“那也要有个时间概念。”

　　“他过生日，要我们吃了几块蛋糕......”

　　吃过中饭，待我们睡午觉时，他又溜出去了。一直玩到下午六点多才回来。幸好他妈妈下了晚班，还在睡觉。他告诉我，下午也是在罗希家玩。现在回想起来，原来他是打电子游戏去了！我平时不爱发火，发起火来就能扎扎实实把他震住。在这种场景下，小把戏是无任如何不敢撒谎的。

　　“你老实跟爸爸讲，究竟打了几次‘电游’？”

　　“十次。”

　　“那来的钱？”

　　“过年的时候，舅舅给的。”

　　我遵照他妈妈的指示，自然不准备与他交罚款的钱。不给钱小把戏就不肯去上学。我将他妈妈不给钱的理由向他重复了一遍，谁知小把戏这样回答我：

　　“我们打‘电游’，被学校抓到，学校就扣了梁老师两百块钱。梁老师工资低，对我们又好，我到过他家两次，他都是在下面条吃，面条里一点作料都没放。还呼啦呼啦吃得非快的。我们不交钱，梁老师就要给我们垫钱了。这个月的生活就更困难了。”

　　经他这么一说，我感到有些心酸，手不由往口袋一摸，谁知口袋里仅剩下两元钱，我这才记起，那两百块钱捐款去了。我只有带小把戏到我办公室，将抽屉里仅有的二十元私房钱给了他。

　　“你真是一个好爸爸！”

　　小把戏欢快的朝学校奔去...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