短篇小说

迎接命运的挑战

字号+ 作者:钟奋生 来源:未知 2018-10-15 18:15

迎接命运的挑战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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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不管人们怎么安慰他,他已作好了双目失明的思想准备。眼下他要考虑的是,双目失明后的大半辈子将怎样度过?在医院呆了半个月,恰似熬过了漫长的半年。医生不许他看书,不许他看电视,幸好没有禁止他胡思乱想。这么一来,他困在病房里,思想便变得异常活跃......

  他越来越感到命运在向他挑战,宇宙中,真得有一种无形的巨大的神秘力量在主宰着人的命运么?五年前,他唯一的一个妹妹遭了车祸,是被火车压死的,死得很惨。司机没发现,车子来回压了两次。他亲自将她送进火葬厂。尸体推进炉他不忍看,却仿佛听到了肉体燃烧的兹兹声,这声音近些日老在他耳旁回荡......

  哦,眼前这幕情景,也是值得永远回味的。他脑海又开始细嚼着“南下”的那段日子。他们从东北奔赴赣南,参加全国瞩目的京九铁路大会战。命运二字再一次沉甸甸的亮在他的眼前。那是九三年二月下旬,列车进入石家庄站后,装截他们的人员和设备的六节车厢,其中一节的车轮严重擦伤,列捡员下令必须就地修复。车厢里装载着挖掘机,这是京九大会战中,必不可少的重要施工工具。队领导把看守、押运的任务交给了他,他感到了自已肩上的重任。三天后车厢修好,挂上了一趟无守车的南行列车。挖掘机超高,驾驶室被拆下,坐在什么地方押运都成问题,他便毅然坐进铁斗内,开始了他不同寻常的南下之行。天刮着寒风,下着毛毛细雨,铁斗内恰似一个冰窟。他紧缩一团,冻得浑身颤抖。列车象在戏弄他,走走停停、停停走走,这无疑给他增添了不少麻烦。他无法合眼安心休息,列车每停一次他都要爬出铁斗,仔细检查一遍设备。久而久之,形成了一种条件反射,车子运行他睡得安稳,车子一停,他便会触电般的猛醒。好几回,车子在夜深停下,他也同样爬出铁斗,加强巡视......他腹饥、口渴得厉害,许多小站都股有什么东西卖。用“饥寒交迫”这个词来形容他当时的处境,一点也不过份。列车整整运行了九天才到达韶关站,那是怎样一段艰难的历程呵!怪不得当他满脸泥水,步履蹒跚地迈进粤北宾馆时,门岗警卫战士不由朝他庄重地行了一个军礼......

  平生以来第一次爱上一个人,也是那么干净利索地败下阵来......他对她的单相思有两个年头了。那年,他到局里来开庆功会,她亲自给他披红戴花,朝他妩媚一笑,顺口溜出一名“你长得真帅!”就这么一句话,激起了他写求爱信的冲动,一气呵写了十多页,竟是那么冒冒失失地走进打字室。姑娘姓梁,是打字员。他将信面交给了她,转身就走了。梁姑娘愣了,还怕他是私自送个什么材料求她帮忙打字,见是一封求爱信,顿时脸颊绯红,拿回宿舍去仔仔细细地看......第二天,梁姑娘将信退还给了他,仍是那么妩媚一笑:“感谢你看得起我,但我已经有朋友了。”原来,梁姑娘与局里的刘工程师谈得正火热;他还蒙在鼓里呢......

  到医院看他的人挺多,有局领导,有和他在一个隧道摸爬滚打的战友。他那只左眼基本失明,糟糕的是右眼也感染了。医生神情庄重,不愿意轻易下“能恢复”或“不能治好”的结论。每天吃药打针,眼睛反反复复,前景是暗淡的。这次的厄运,说来也真窝囊。隧道里一个哑炮突然起爆,别人都没炸着,一颗小石子击中了他的左眼。当时,只是充血,还能看清一些东西。进医院后,血块散了,视力却急剧下降,左眼的发炎又感染到右眼......难道这就是命运么?

  那是一个春光明媚的日子,他正漠然地坐在床上。他做梦也没有想到她会来看他。好长时间没到她了!她长得比以往更俏丽诱人,白玉般的脸盘像映着两朵红云,煞似好看。她双眼仍像两年前他向她求爱时那般勾魂似的,弄得他心儿怦怦直跳。她给他送来了一大包营养补品,寒暄一阵之后,她便热热烈烈地讲述开了:

  “昨天才得到的消息,还是小刘告诉我的。他本来也要来,工地实在脱不开身......他如今又兼03号隧道的项目长,经常要进洞去的,正在处理一个断层,完工了,他一定会来看你!告诉你一件事,怕你至今还不知道。你与小刘是小学的同班同学,读五年级时他才转到北京的......今年春节,小刘到我们家来提到你才知道的......”

  “怪不得好早我就觉得面熟!这个刘安乐,我和他原来同坐一张桌!”

  “你比以前显得老多了。”她转了话题,动情地说,“看得出,你的精神压力很大,这样下去,对你的眼睛不利。人应该想开一点,不要老有坏的意念......我现在学习张宏堡大气功师创编的中功,能治好眼病。小刘的近视眼都让我治好了。”

  他感到诧异,然而又情绪十分兴奋地望着她。她便要他坐好,呈恭敬的接功态。她向他的眼部发功,他感觉眼前有一股很大的凉风在旋动。他由对她的羡慕,转而产生了对她的敬畏。调理完毕,眼睛确实舒服多了。

  “你的经络是敏感型的,适应于气功治疗。我们这个功,不排除中西医,可以配合治疗。”临走时,她又叮嘱他,“你可以根据我教给你的“明目功”,早晚各做一次。关键是要有好的信念,要抱乐观的态度。过几天,我和小刘再来看你,你们两位老同学也该好好畅谈畅谈。”

  她走了,她筒直像上帝派来的天使,给他送来了新生的春风。她将他的消沉荡扫的一干二净,命运开始朝他微笑。眼睛的炎症一天天的减弱;视力在一天天的增强。他心里好生激动,好生的激动,又化作热烈的盼望;盼望着他们的到来。真是的,刘安乐那年临转学时,还送给他一支弹弓枪呢!那知她这一走,像是一阵轻烟,消失得无影无踪,再也没见她到医院来。

  一个月后,他的双目完全恢复了视力。但是,一个霹雷似的消息向他袭来:他的老同学刘安乐没有躲过一场隧道塌方的劫难,匆匆去了,年仅27岁。他们原定计划今年“五一”节在工地举行婚礼的!

  他泪如泉涌。在老同学的坟前找到了哭成泪人的她。这时,一只孤雁划破长空,哀鸣着消失在浩瀚的天边……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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