点 打
车上有位怪老太婆,既不补票也不讲到那下车。激得列车员性起,要拉她从这个站下车。老太婆稳稳的站在车厢联节处,两个列车员竟是拖不动她。两个乘警闻讯便赶来。一个生得悟高悟大,个子至少在一米九以上。另一位中等身材,样子看上去有点凶。中等身材乘警重复那位列车员的话,问她到那下车,并要她掏钱买票,不然现在就下去。他见老太婆仍不哼声,火了!“你是聋啦还是哑啦?!”说着就一把扭住老太婆的手,想将她强行拉下去。老太婆一别劲,她的手便从乘警的手掌中轻巧的滑出。见此景,高大个乘警忙将他的同伴拉到一边,俯耳与他说:“不可来蛮的,她怕是有些功夫,小心遭点打!”这一句提醒了他的同伴,中等个子乘警顿时愣住了。高大个便上前,换了副亲切的面孔(本来他的面就善)。告诉老太婆,坐火车是要买票的,包括他的亲戚坐车也要买票。
“大娘,您到那下车?”
“车子不走了,我就下车。”
老太婆总算开口了。
“是没有钱买票,还是出了什么事?”
“你这个态度还差不多,我补张票就是。你们要跟我甩态度,我偏不补票,你们又敢把我怎么的?告诉你们,我两个儿子都是修这条铁路死的,那个烈士纪念塔上都有他们的名字!”老太婆说到这里,眼圈红了。“你们现在的局长,当年也在修铁路,我儿子还救过他一命!他现在当了局长还记得这桩事,要我到那去住几天,还寄了三百块路费钱来......”
这桩事对高大个乘警触动很大,他感慨万端的对他的同伴说:
“人千万不可貌视呵!那个老太婆我们不讲她与局长的那层关系,你注意到了她那个站桩吗?确实是有功夫的人!惹火了她,她给你来一下(指点打),就能送你的终,要你好久死就好久死......”
谈到点打,大个子兴趣极浓。不由与他的同伴讲述一个真实的,有关点打的故事──
他们家乡,有个老实巴交的篾匠,用骨瘦如柴来形容他,一点也不过份。不过他人瘦是瘦,倒是瘦得挺有精神。寨子里的人称他那种人为“铁骨人”。谁也不知道他有功夫,连孩子都敢去欺服他。有一回,寨子里有个顽童,竟悄悄潜入进篾匠家的瓜地,用刀子将一个大南瓜挖一个洞,屁股对洞拉了一堆屎,然而将洞口复原塞上。几天后,见篾匠家没有动静,便变着法子要篾匠去摘瓜,篾匠自然摘下那个最熟的。当篾匠在堂屋破瓜时,顽童偷看得正开心。只见瓜还没完全破开,里面一股恶臭气浪冲来,篾匠不由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,篾刀也不由丢去老远......篾匠自然知道是那顽童的恶作剧,没有哼声,象无事一般。无独有偶,几天后顽童的父亲去公社交公粮。他父亲来晚了点,已是排了老长的队。他不由分说,将谷子担上前插到篾匠的前面,篾匠没有哼声。后面的人便不平了。不平的人们只是小声议论:那个大个子凭什么插队?人家都是没天亮赶几十里山路过来的,排队都排一两个小时了。唯独后面那个小伙子则喊出了声,要大个子到后面排队。大个子反过脸,朝那小伙子走去,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,象提小鸡似的将他提起,紧接着朝他胸前就是一拳:“我插队怎么的?又没插你的队?篾匠都没做声,揍你不死!”当他正准备挥第二拳时,篾匠以闪电般的速度,握住了大个子的那只手:“看在我的面子上,算了。他还是我的亲戚呢。”“你的亲戚又怎么样?多管闲事,就挨揍!”篾匠松开他的手,满脸陪笑挡着他亲戚,冷不防篾匠那只右手伸出去了,搭在大个子的肩上。篾匠朝他肩上拍了拍,象遇到了好久不见的老朋友一般:“乡里乡亲,低头不见抬头见,和为贵呵。”大个子身上似乎有一种触电的感觉。他还没运过神来,篾匠就讲了句不着边际的话:“明年五月三日,在凤凰岭包公亭见。”篾匠交完公粮,头也不回直奔寨子了。
大个子自这以后,精神便一蹶不振。原来能挑三百六十斤东西,走七里路不要歇。现在百把斤的担子都压得他透不过气来。他到医院检查啥病也查不出。吃了些中药也丝毫不见效。人是一天比一天消瘦下去,他知道是遭篾匠点打了。在世的日子看来不多,唯一一条生路是要等到明年五月三日那一天,篾匠开恩与他解呢,他就“生”;篾匠气还没消呢,他就“死”。老实巴交的篾匠,牢牢把握着他的生死关。他总算熬到了那一天,提了几瓶好酒,还买了些其他的东西来到了包公亭,他那顽童也悄悄跟来了。篾匠已在包公亭等待他多时。他一见篾匠,就泪如泉涌,跪在篾匠脚下,要他救他一命。
“父不正子歪!你儿子也是被你这个德性学坏了!那年还缺德屙屎到南瓜里......”篾匠劈头盖脑指着他就骂:“我再不教训一下你,天理不客......”
篾匠骂了他约莫半个小时光景,又朝他肩上拍了拍:“起来吧,今后好字为之。”篾匠解了招数,没有送他的终。大个子便视篾匠为再生父母,表示永远不忘他的救命之恩。第二天,他便将宝贝儿子送到篾匠那去学艺,篾匠有三个女儿,没有崽。大个子要儿子认他为干爹。从此以后,这两家成了最亲密的朋友。一日篾匠三杯酒下肚高兴,冲着大个子说:他儿子跟他学艺后,相变善了。人也怪活泛的,直缠着他要他教他点打。篾匠说学会点穴不难,难就难在师傅肯不肯教。不过,他儿子的性子完全教化过来以后,可以考虑......据讲篾匠酒后吐了“忌语”,点穴这个绝招是祖传的,万不可流于他人。第二年,篾匠就死了。
大个子乘警将这个故事讲完,他的同伴意味深长的笑了笑,他知道是讲他自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