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篇小说

天边滚动的闷雷(4)

字号+ 作者:钟奋生 来源:未知 2018-10-15 17:58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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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十二)??

   水秀来这里正好十天,就遇她满三十六岁的生日——四月十八日。彭村长好记性,真的为她办了一桌酒,俊峰队里的好几个战友都来了。?

   彭村长五十开外年纪,瘦削黎黑的脸盘常露着狡黠的微笑,人显得挺有精神。他弄了满满一桌菜,说是不仅庆俊峰老婆过生,还没有与水秀母子接风洗尘的呢。这桌酒席就是两重意义了。酒桌上,俊峰其中有一位战友是昆明人,家属都到工地来了,也在附近老乡家租了间房,两个孩子在这里的小学念书。他叫王小义,原搞铁道兵就与俊峰在一个班,队里人都亲切称他为王治水,这里面流传着一个故事:起初开挖隧道,每进一米就有地下水直往上冒,就要用水泥、石头、枕木垫三层,足要垫一米多高,人才好踩在上面干活,十分艰难。光涌出水还好一点,如果遇上出水冒泥那就麻烦了!稀泥巴一下子齐腰深,你怎么垫?王小义绞尽脑汁,终于想出了利用棕树皮治水的方法,将其垫入地下,再排除浸出的水,这样上面就能站人了。紧接着再用水玻璃拌425#水泥筑浆,快速将地面硬化,从而解决了垫层的问题,根治了洞中的水害,队里同事便与他改名叫“王治水”…?

   “王治水跟嫂子谈谈你治水的故事!”那个北方汉子提议道。?

   “老皇历啦,有什么可讲的。还是听听我们彭村长讲讲旗林的神奇传说吧?”?  “好!好!”众人都赞成”?

   彭村长象吸旱烟似的,“吸”了一口酒,老大老大的酒杯就被卷去一大半,他满面笑容,颇带着有神秘口味的开始倾吐:?

   旗林山脚下,是旗林下村。民国三十年,有一位识风水的秀才来到这里,连声惊赞这里是块好风水宝地。不过,秀才又仰天长叹道:下面有一个叫黄泥店的地方,那里的人不怕雷劈火烧,在破坏风水烧窑做罐。这山动得么?山上有神仙在睡觉呢!整个这一片山,是一条卧龙呀,烧窑不会坏了龙脉么?还好,那是龙尾,影响还不太大……如今你们修铁路的吃了豹子胆,戏到龙头上来了!哈!去年的今天,四月十八日,你们开工典礼的第一铲土,正铲在龙的眼睛上!你们的隧洞刚好穿过龙头呢!这不等于太岁头上动土?怪不得有灾害降临……?

   雷俊峰静静地听,感到确有一些不可理解的神秘色彩的东西。去年3月,当他们刚刚将工棚搭好,那天下午三点左右,突然刮起一阵龙卷风,将盖工棚的石棉瓦掀去老远……当地老百姓说,有50年的光景没刮这样的风了。隧道打进181米深时,发生了世界上罕见的出水冒泥现象,稀泥如山洪爆发似的涌了出来,一下子竟涌出7.5米!人倒奔得快,躲过了这场被掩埋的劫难,设备可却全毁了!这么多泥,从哪弄出来呢?至今仍是一个谜……?

   “彭村长。坐过火车吗?”王治水问。?

   “没有。”村长答。?

   “见没见过火车?”俊峰开心的问。?

   “见过,从电视里面。”村长十分自信的说,“我在想,火车那么长,不要修一个好大的坪,它才能转弯掉头呀……”?

   村长实在是个健谈而又爱动脑筋的人,雷俊峰望他那老顽童似的天真神态,哈哈大笑。

   众人都笑了,唯独水秀没有笑。一股不祥的预兆迫在眉捎,她预感到有什么不幸的事情又要发生……?

   不幸的事情真的发生了!第二天隧道又遇上大的塌方,六十多人困在里面,还算抢救的及时,除王治水外,其余的人都没事。临死前,王治水吃力的努动着双唇,雷俊峰贴近耳朵才听清,他提出要葬在旗林隧道口的山坡上,他要亲眼看到火车从这里经过,不然他会死不瞑目……??

(十三)?

?  旗林隧道塌了无数次方,死人还是头一回,有人便风言风语,说开了这个“杀戒”,往后的日子更是凶多吉少。也是,天总不见日光,雨又落下来,天边,不时隐隐约约传来闷雷的滚动声。?

  雷俊峰家庭不顺,隧道又这样多灾多难,感到好重的晦气,压得他透不过气来。那天下班懒得回家,邀几个战友到彭村长那代销店去喝闷酒,他极少饮酒,酒量则大的惊人,几个战友想放倒他,没想到他们自己一个个则烂醉如泥。他们直喝得天昏地暗,出那店子后便相互搀扶着,高一脚浅一脚的朝工棚走去。地下东一潭西一潭水也不避开,踩着积水“劈叭”着响,水溅得老高,俊峰觉得开心,也夹在中间装醉。?

  “京九线我看明年能修通。”一个醉汉说。?

  “我看不能。”另一个醉汉持不意见。?

  “能通!”?

  “不能!”?

  “能!”“不能!”“能……”“不能……”?

  他们争着争着,四人就扭打起来,没多大功夫都瘫倒在地。俊峰好开心,也凑热闹跟着倒。?

  “是男子汉的,就……站……站起来!”一个醉汉提议。?

  俊峰站起来了,那四个人却在挣扎,样子十分可笑。他见他们都站不起,便索性倒下,突发奇想,也来装装死看,看这几个醉鬼怎么办??

  “俊峰!俊峰!”?

  一个醉汉爬到俊峰身边,用手掌在他鼻孔边试试气,又轻轻扇动几下,仍不见动静,便慌了神,不由在他两颊“啪!啪!”两巴掌,仍不见动静,更是乱了方寸。? “俊峰,你真的没气啦 ?”这个醉汉惊呆了,赶快喊同伴,“喂,统统都过来,快爬过来!俊峰死啦!”?

  另外三个醉汉爬到俊峰身边,拼命的摇撼着他,开始痛哭起来:?

  “俊峰,我们在喊你呢!听见么?”?

  “你不能死呀,旗林隧道还没通呢……”?

  “俊峰,都怪我们不好,不该总劝你喝!”?

  “俊峰,这里的白酒打脑……”?

  “下一回呀,我们一定请你喝葡萄酒,免得你醉死……”?

  “俊峰,俊峰!水秀来了,我们怎么向她交待呀……”?

  “俊峰,你也在哭么?……”?

  战友对他这么深情厚义,俊峰真个儿的哭了,哭得好伤心好伤心……?

  说来也怪,王治水下葬后,隧道风平浪静,再也没发生过塌方……人们都说,是他的阳刚正气,镇住了这里的阴邪……?

  就在王治水下葬后的第十天,即九四年五月一日,全世界劳动人民都庆祝自己的节日,旗林隧道也传来了振奋人心的喜讯;洋镐总算碰到了硬的东西,恰似漫漫长夜熬到了尽头,筑路工人苦盼、久盼的石头终于出现了!这是胜利的曙光呀,意味着可以向原始的繁重的手工劳动告别了!可以开山放炮了!当时筑路工人兴奋的心情真是无法形容!他们流着热泪,相互拥抱着!欢呼着!鞭炮声此伏彼起。雷俊峰性子来了,拉着水秀奔到店里,一次竟买了两百块钱的鞭炮放……?

  新闻科的陈科长也带着照像机赶来了!俊峰这才想到怕有好几年,还没与妻子照过像了。他要陈科长与他们照一张,水秀便催他赶快回屋去换一身好衣。俊峰性子急,懒得走,亲亲蜜蜜就与水秀凑在一起,没想到陈科长大加赞赏,讲这样照够艺术风度。一个打扮这么艳丽,又是旗袍又是高跟鞋;一个则穿着一身沾有不少泥土的工作服,再配上那顶黄色的工作帽。陈科长赶快按下快门,乐了。?

  “这张照片准能成功!”陈科长冲着俊峰说,“因为有一种反差美!更诱发出我们筑路工人的泥土香……”?

  水秀满脸绯红,见筑路工人都在望着她笑,便怪不好意思地赶快溜回屋去……? 王治水的爱人进了队里做事,她与水秀的关系越来越亲密,她与水秀透了心里话,她还打算在工程局再找一个,水秀似乎敏感到,她准是已经有中意的人了。?

  彭村长这些日,为军军先后请来了三个医生,治疗他的耳朵都不见效。水秀为此也花了好几百块钱。?

  “耳朵好了可以转到这里来读书。”?

  彭村长告诉水秀,他们这个乡,每年都有人考上国家重点大学,还有不少人在台湾、国外呢!?

  工地沸腾的生活,深深打动了水秀的心,她提出了一个她男人做梦也预料不到的想法。她要将她老娘接到工地来,她便可以无牵无挂的在这里开“水秀米粉店”。她要结束他们长期牛郎织女的生活;她要紧紧地伴陪着她的男人,象王嫂那样做一个精神充实的“随军家属”……万一她的男人也遭不测,她至少能象王嫂那样送他的终……?

  隧道打到石头的第二天,水秀就带着军军上路了。俊峰起初想将儿子留下,天气这么热,路途这么远,确实担心孩子身体受不了,但,水秀更不放心他留在工地,俊峰连自己都照料不过来,还能带好孩子么?便执意带走了孩子。工程太紧,俊峰不能送他们,只是要了一辆车,拜托那位忠厚的老司机送,他已打电话与韶关那边联系好了,弄了两张卧铺票。?

  汽车快开出旗林时,迎面来了一辆吉普车。由于路太窄,车子相会只有速度放得很慢。水秀心里一惊!她看清楚了,吉普车上是坐着老将军和钟作家!又是一阵酸楚痛之后,她总算长长透了口气……

(十四)      

  旗林隧道总算熬尽了漫漫长夜,迎来了胜利的曙光。这个时候,老将军感到女儿去世的消息不能再瞒着俊峰了,再瞒下去,他的心也承受不了。他担心的是,俊峰能经受得起这个巨大的打击么?万一他失去了理智的怎么办?儿子遇事往往沉不住气,会弄出些令人尴尬的局面来。将军记得在“文革”中,他作为“人民内部矛盾”,也经受过一番“炮打”“火烧”,俊峰竟亲自写大字报对污辱他父亲的人进行坚决的反击,后来,他差点打成了“现行反革命”……

  老将军考虑到了种种不利因素,才决定邀钟明去作他的后盾。开导、安慰俊峰的工作便由他做。将军意想不到的是,俊峰听到这个霹雷似的消息,并没有理智失常,反而人显得异常沉静。沉静的似乎要将四周的空气凝固;沉静的让人感受到了他心里在淌血! 俊峰这时心里才透亮,水秀夜深脸上的泪痕……他爱她,更爱得刻骨铭心了。钟明原想对她好好进行一番“开导”、“安慰”,显然是多余了。俊峰只提出立即要到他姐姐坟边去,他带上了他的小提琴。

  他们来到坟边,有一个梧高梧大的汉子铁塔般的立在那,俊峰从钟明的眼神中,猜想到了他就是十斤! 将军默默与他望了一眼,操着浓厚的北方口音问:

  “你是?……”

  “雷姐生前对我好,我转正式工的事,就是她提的。”十斤回答他,声音不大,象在自言自语,“搞这个大桥测量时,她就要我帮她的忙,仪器由我背……雷姐这个世界上心肠最好的人……我舍不得离开她……”十斤声音哽咽,说不下去,“有空我就到这里来看她……”

  此刻,雷俊峰泪如瀑布,热血在血管中奔流。他真想上前去抱住十斤,告诉他,十七年前,就是他救了他呀……而且还要告诉他,他现在还成了他水秀的男人呵! 十斤是万万想不到的……但,他毕竟克制住了。今天的俊峰,成熟了!

  十斤低着头,不愿意多看他们一眼,神情显得十分悲痛,他就这样默默下山了。

  俊峰跪在姐姐坟头,泣不成声,有好长一阵才站起。他从钟明手上默默拿过小提琴,紧皱眉头,凝视远方,琴声响了!深沉而悠扬,紧扣人的心弦, 恰似一位伤心的少妇在嘤嘤哭泣。他要将他对姐姐的全部哀思,都细细融进这首曲子里,他仿佛看到他的姐姐,正坐在床头静心倾听呢……俊峰的小提琴拉得特好,那年总政文工团差点选中了他……小提琴在尽情地拉着,乌云在琴声中翻滚,松涛在琴声中悲号。他拉的这首曲子,是台湾著名作家三毛的《滚滚红尘》,他姐姐生前最爱听。这时,作家含着泪,也情不自禁地用他那雄浑的男中音,充满激情地唱道:

  起初不经意的你

  和少年不经世的我

  红尘中的情缘

  只因那生命匆匆不语的胶着

  想是人世间的错

  我前世流传的因果

  终生的所有

  也不惜换取刹那阴阳的交流

  来易来 去难去 

  数十载的人世游 

  分易分 聚难聚 

  爱与恨的千古愁 

    ……        

  将军站在坟边,象一尊雕象。

   一曲终了,俊峰动情地凝视着山下,山下大桥工地一片繁忙的施工景象。雨将要落下来了,天已显得淡黄淡黄的颜色,很是骇人。闪电不时从云层中吐出舌来,闷雷仍在天际轰隆轰隆的滚动,一场暴风雨不可避免的要来临!俊峰百感交集,目光和这天色一样深沉,他心里在大声疾呼:

  “苍天呵,京九线铁路的每一寸土地,都浸透着我们筑路工人的泪与血呵!”         

(十五)     

  赣南的江边,有不少祖辈留下来的古榕树,象遮天巨伞似的将这里点缀成一幅美妙的江南风景图。当地人说,树龄最年青的也有好几百年。侗许大桥旁那棵古榕树下,当地人开了一家小饮食店,生意还不错,进店喝酒的大多数都是筑路工人。

  十斤他们来到这家饮食店,五条汉子坐下点了几个菜,便开怀畅饮起来。

  “天就这么不争气,15#墩全完罗!”

  “郑老总这些天,屁股急得冒烟!”

  “水也真吓煞个人!那么厚的钢壳箱,都冲变了形!郑老总说,那场洪水造成的直接经济损失上百万! 不是这个15#墩,桥可以架梁罗!”

  “管他损失多好呢,又不会少我们一分! 我们只要有票子挣就行!”

  “那也不能这样讲,桥架不起,京九线就不能通车,我们汗都白流了,挣来的钱良心上有愧!”

  “哟,真个儿的看不出,十斤学会讲大道理了! 我们怎能与你比,吃的是“个人主义”,端的是泥饭碗,你是换铁饭碗啦,要享国家的福啦。”

  “可不是,十斤发迹了呢,又转了正式职工,又交上了桃花运……”

  谈到这里,四条汉子开始轮番向他敬酒,交了桃花运不喝个痛快怎行?十斤几杯酒下肚,不敢再多喝。酒席上,他首次学会沉稳;学会变着法子让酒不再往肚里装。十斤人老实,酒席上既不劝别人的酒,自己也不贪杯,只是经不起别人敬酒的诱惑,喊了一声“十斤哥”,那怕醉死在桌上他也要喝下去!因此,他上酒席十回就有九回醉, 今晚他要值班,他深知自己肩上的重任。雨还在铺天盖地的下,江水在不断地上涨,气象部门预告:夜里十二点,洪峰将经过此地,今夜太不寻常,他哪敢贪杯? 怕误大事。想到这一层,急中生智,逼出“鬼名堂”来,别人朝他干杯,他一口饮而不吞,趁他们不注意悄悄吐进碗中……

  “十斤,娶她!没错,祝你运气好,干!”

  “她长得不比水秀差,怎么太小了?你原娶水秀, 她不也只有十八岁吗?你会成功的。我们祝福你!干!”

  十斤在老乡一片祝福声,开始美美的回味,他这一辈子也许真的苦尽甜来了……

  一个月前,他们下晚班上午没睡意,几个老乡约着到江那边镇上去玩,当渡船行到江心时,坐在船檐边那位大娘一个包不知怎么掉进江里去了! 她女儿望着包在顺水往下漂,就这样跳下江去捡。她下水双手乱舞起来,身子就在往下沉,原来她根本不会游泳!十斤见此景, 赶快跳下江不仅将她救上船,还将那包也捞到了。母女十分感激,后来买了好些礼物到工地来答谢十斤。她们就住在对岸的小镇上,镇上的人都称那女孩为翠翠。翠翠是小镇上的一枝花,还真象煞了水秀。翠翠也象水秀一样,一口一声称他十斤哥,叫得怪甜的。翠翠刚高中毕业,还没有工作,便三天两天往大桥工地跑,帮十斤洗衣服,弄饭菜,在他这里一玩就是一整天,吃过晚饭才回去。这几天江里涨大水过不了渡,不然她又准到这里来了。翠翠打心眼里喜欢他,水秀可是假的,水秀表面和他好,心里却嫌弃他,十斤心里非常清楚。但人就有这么怪。十斤至今却仍恋着水秀,对翠翠还难动真情。一天,他与老乡在一起喝酒,醉了。回到工棚见翠翠坐在他的床头,同房的老乡知趣都出去了,十斤一阵兴起,关起房门竟将翠翠当成了水秀,搂着她上床就要干那事,还用家乡土话说这么多年没见到她,怎么才来看他一回……翠翠满脸绯红,没听清他在讲些啥,机灵的挣扎开。她只听到工棚外,十斤那几个老乡正在嗤嗤笑……

  第二天,翠翠又来到工地,邀十斤到她家去玩,讲她娘正满七十岁的生日。十斤起初不相信她娘有这么大的岁数了?看上去还不到六十呢。 后来翠翠一口咬定她娘真有这么大的岁数,十斤便不相信是她娘了。难道她五十多岁才生她?既然十斤有了这个疑问,翠翠便向他倾吐了真情。

  十八年前,大娘到她大儿子那去,她大儿子在怀化铁路分局工作。在火车上结识一位同座的济南来的妇人。妇人神色匆匆,怀里抱着一个婴儿,当火车开进一个大站时,妇人说下车去买点什么,孩子拜托大娘抱着,她下车后便很快消失在茫茫的人流之中。大娘急了。只有这个站下车,与车站的同志一道四外寻找那妇人,仍不见踪影。后来,大娘从婴儿的身上搜到一张小纸条,上面写道:生于一九七六年四月十八日,这时婴儿还不满两个月,大娘心善只有收养她做义女。这个弃婴就是翠翠。十斤听后大为一惊,怎么这样巧,她与水秀是同一天出生的! 她今年十八岁,比水秀恰恰小十八岁!大娘有两儿两女, 女儿都出嫁了,儿子也都成家在铁路工作。大娘老伴已过世,如今便带着翠翠过日子。

  “我跟你讲这些,是要打消你的顾虑。”翠翠深情的与他说,“你年纪大,我不会嫌弃,我要的是你那颗心……我们都是命苦的人……”

  这天晚上,十斤在翠翠家睡。大娘的女儿都来了祝寿,吃了一顿便走了。他两个儿子工作紧回不来。十斤一个人睡一间房,翠翠跟她娘睡一间房,夜深十斤睡得正香,翠翠悄悄爬上床来了。翠翠上床紧紧搂抱他,象那次水秀一样,浑身上下狂吻他,十斤的性欲却怎么也激不起来。

  “我是有病的人,原来就因这个离婚,治好过,现在又不行了。年纪也大了,恐怕是再也治不好了的……”

  “不管怎么说,我这一辈子跟定了你,生是你的人,死是你的鬼!你那病,一定能治好的。 万一……治不好,我能!告诉你,我们这里也有一个得过这种病的人,让他老婆给治好了……”

  当翠翠深情地向他倾吐,那人的老婆是怎样治好她男人的病时,十斤再也忍不住紧紧搂着翠翠痛哭到天亮……

我与沈阳局铁路作家王君彦一起参加这次采访京九线(左为本人)

(十六)

  车开到了韶关站,司机找那个订票的人一打听,急慌了神。水秀母子的两张卧铺票让给了别人。讲一个受伤的重病号要转院到北京,时间耽误不得,票只有再往后推三天,这个车站每天只限给工程局六张卧铺票,票非常紧张。水秀倒也无所谓,那就返回旗林呗。

  在返回的途中,水秀想该去看看雷姐了。上次郑总派人送她从指挥部赴旗林,她顺路到了雷姐坟上一趟。指挥部离侗许大桥工地只有20公里路,当水秀从大桥工地经过时,多么想看到十斤呵,那怕只望他一眼也好! 好些筑路工人都在瞅她,有的甚至停止了干活。她却没能从众多的筑路工人中,看到一个象十斤那般身个魁梧高大的人。眼下她想去看雷姐的坟,也同样想去见见十斤。她要好好与他聊聊,不是结拜成兄妹了么?那有这样杳无音讯的呢?她要告诉他,军军是他的种,该让他知道了! 他失去了她,应给他一线希望呵……水秀的心太好太善良了!

  旗林离侗许要乘三个小时汽车,司机没有怨言,爽快答应水秀的要求,汽车驶进侗许大桥工地,天完全暗下来,他们下车,郑总只怕是上面来了什么人,赶快迎过去,见是水秀母子,大为意外:

  “不是讲你们到韶关转车回去了么?哦, 遇到了这个特殊情况……来看你姐姐的坟? 是要经常看看她……”郑总眼圈红了,他见水秀已在抹泪,便换成轻松的语调,“俊峰他们下午也到这里来了,晚饭也不吃,非要赶回旗林……真是的,你们吃过晚饭了么?别饿肚子哟!今天正好遇打牙祭,还有菜的!”

  司机执意要走,郑总指挥长也不强留,只是拜托他转告俊峰,他会派人派车将水秀送上火车的,要他一万个放心,雷老将军的儿媳妇还敢待慢……他要水秀在这里好好玩几天,又有这么多老乡在这里,这么老远来一趟也确不容易……

  郑总将水秀母子安排在工棚的客房里休息,他告诉她,她那几个老乡住的地方,离这里还有两华里,他们是在那里租的当地人的房住。

  “今晚好好休息,明天我陪你上山去,涨大水不好过江,我派个车子,我们从下游公路大桥上绕过来……”

  郑总想了想,看还有什么要讲的,稍停顿一会,猛然记起什么,又说:

  “隔壁房里也住了个人,是铁道部来的姓钟的作家。对了,他与你俊峰是老同学,他这会散步去了,等会你可以找他聊聊,他见识广,有学问,聊起来还蛮有味的,时间不早了,今晚我要盯到工地去!”

  郑总走后,水秀便带着军军进澡堂洗澡,有热水,还有淋浴,澡堂是新建好的。痛痛快快洗了个澡,水秀感到心旷神怡,不禁往四周望望。上次她到侗许,没进这里来,直接从工地搭船到江岸,上岸便爬山,雷姐的坟葬在半山腰,要走半个小时。工棚搭得非常整齐,恰似水秀见到的驻扎在她故乡的那个部队的军营。营区是呈四方形砌的,中间是个大操评,操坪中有篮球场,还有宣传橱窗,正对公路旁的那排工棚,上面立有醒目的红底白字的标语牌:“铺通京九华夏致富路,飞架赣江南北连心桥”。每栋工棚前面有拉得笔直的晒衣服的铁丝,西头还有一盏大探照灯,灯光直笼罩着营区,营区便成了一片光明的世界。只是宿舍内大多数灯都熄着,想必筑路工人都加夜班去了。筑路工人苦倒是苦,但生活气氛浓。在这个环境中过得充实,也挺有意义,水秀这么想着,营区路口彩门的对联又罩入她的眼底:

  上联:决战侗许桥为民吃苦苦中自有乐 

  下联:强攻京九线为国修路路通征途长 

  此刻,水秀心儿荡漾着激情,更坚定了到工地来开米粉店的决心。只要保住本,略有些挣就够了。她要让旗林的筑路工人恋着工地;恋着他们的“水秀米粉店”……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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